郑元集心怀忐忑,跟在程函锋身后上了大殿,一路不敢抬头。
他怕看到陛下失望的眼神,怕陛下问他为什么没有做到当初亲口承诺之事,他怕……陛下厌弃他!
偌大的宸光殿上,郑元集低头不语,他听到大将军走到陛下身边,听到官员们的贺喜声,也听到陛下用那似水般温柔的声音询问大将军一切可好,有没有受伤。
郑元集像是丢了魂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,既希望陛下能够看他一眼,又怕陛下看到他就再也不许他站在这里。
“郑元集,我有话问你!”王清翳走到郑元集面前,一一询问他郑弘朝一案相关的情况,包括他知道刺客的消息后是否曾经叫人送信,在同川遇到郑弘朝后是否真的听到郑弘朝亲口煽动拉拢,以及郑弘朝身上的伤是不是出自他手。
他一一回答了,之后就有人觉得出不对,立刻进言,“陛下不可因为这些事情心软,郑氏家主有谋逆重罪,郑元集身为郑家子,有谁能保证他是真心悔改,陛下切不可养虎为患啊!”
苏盈罗听后不以为然,“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,郑元集本身并未行差踏错,而且这一次要不是他去同川吸引了郑弘朝的注意,也不能这样轻易地拿下郑弘朝与其党羽。郑元集不仅无过,而且有功,就凭他使得同川百姓免受混战侵扰这一件事,他就是有功之臣!”
郑元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陛下不仅不怪他,竟然还夸他有功?
他猛地抬起头,瞳孔骤然收缩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日思夜想的陛下。
她端坐在龙椅之上,容貌明艳娇美,神情肃然矜贵,在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,苏盈罗与他四目相对,开口问道:“郑元集,你有什么话说?”
陛下对我说话了!
郑元集的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,陛下不仅没有怪他,反而还夸他有功!
“臣……不配陛下体恤!”郑元集鼻子一酸跪倒在地,泪水模糊了视线,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,“臣有罪,二叔犯下滔天大罪,臣未能亲手将他斩杀已是有负陛下当日的信任,如今又厚颜回京,实在无颜面对陛下!”
苏盈罗看着那个跪在地上,眼泪直流的郑元集,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。
很好,还是原来的那个哭包!
真是奇了怪了,他这么爱哭,竟然还能对郑弘朝下狠手,该不会真的是一边哭一边打的吧?
那个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,苏盈罗强迫自己不再去想,她调整好情绪再次说道:“你也不必太过自责,当初是我与函锋说好了,让他看着你的,如果你真的没有异心,又为什么非要让你去死呢?”
她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的官员们,将他们各自的神态尽收眼底,也能看出些门道了。
“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并不认同,可是你们想一想,我身为君主,如果连臣属的忠心都能弃之不顾,凡事只凭自己的喜好生杀予夺,那么这个朝堂将会变成什么样,整个天临又会变成什么样?”苏盈罗目光俾睨,气势大开,“我不是昏君,不会令忠臣受辱,也不会使百姓蒙冤,郑元集本身有功无过,不必受到郑弘朝的株连!”
这个道理谁都懂得,可是这样的话从苏盈罗的口中说出来,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。
侍奉一位明察秋毫的君主,绝对要比伺候一个昏君要好上一万倍,而如今的陛下再也不是当初刚刚登基时,那个看谁都有点忐忑怯弱的小姑娘,不知不觉间,她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度与胸襟。
很多官员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:他们已经不能再想当然的,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便应付的小姑娘了!
百官俯首称是,崔洋、王清翳与程函锋含笑看着她,郑元集以额抢地,放声大哭。
苏盈罗挥了挥手,大声宣布,“今晚宫中设宴,为大将军与郑元集接风洗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