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还未上朝,宫墙中的消息传到京城中各府上的时间也用不了一个时辰。
嘉柔公主要带着玄羽司的人手去明州就地募集府兵剿匪,而她一直操持的西北和北境的粮草补给也交到了端王手上。
两方人马算是在永和四十叁年的开局打了个平手。今年寒冬,京城都下了好几场雪,北境府城的白灾也亟待救援,北翟更是艰难,若是不早做准备,难保不会袭扰边境。端王的差事重要,但也如履薄冰。而嘉柔虽然被调离了京城,却踩到了端王的大本营明州上。
永和帝的安排从来都是如此均衡,另外荣王的禁足期也要结束了,又是一股新的势力蠢蠢欲动。有朝臣私下冒雪奔走,也有人作壁上观,无论如何,所有人都感到了未来的大变局,只是谁都说不清要押宝在哪一头。
魏怀恩回府之后便以准备出发为由接着闭门谢客,只等这几日太阳晒晒,路上化化雪就出发。除了上官鹿鸣前来拜见了一次,旁的人便只需要水镜递送信件,再或者用暗信发布指令。没人知道魏怀恩心里在想什么,因为她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寝殿里,等闲不得入内。
公主府中气氛低沉,只有外院闲下来的护卫天天在校场上生龙活虎地操练,期待着明州之行能立些功劳。内院一片愁云惨雾,连最活泼的琼儿都提不起精神来和姐妹们打闹了。
乐公公倒是好说话,把随行的任务给了萧齐,但是萧齐依然没有勇气和魏怀恩说话,原因无他,魏怀恩这个人好起来的时候千好万好,就算是最平常的宫人也念着她的好。可是她毕竟是从小在宫墙之中骄矜惯了的殿下,若是真生起谁的气来,连一片衣角都透露着厌烦。
冬青又找萧齐喝了几场酒,终于有一次萧齐豁出去喝了整坛,在一众兄弟的怂恿下,独自一人满脸酒气地去敲了魏怀恩的殿门。
但是才敲了两下他就泄了劲头,甚至还有些提心吊胆,怕自己更惹她不快。算计了时间,或许她已经歇下了?殿内似乎没有声音,他便有了逃意。
“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你。”他将将转过身,身后的殿门便被拉开。原来是他喝酒太多麻痹了感官,听不见她赤足的脚步声。魏怀恩表情淡淡,看上去很是疲倦,眼下都有了些青黑,想来也是这几日根本没人敢劝她什么。萧齐头一次没有行礼,而是挤进了殿内把门关住,只怕她吹了风让风寒再发作。
“我有话对你说……”魏怀恩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,萧齐就自己萎靡了下去,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。冬青那几个狗头军师凑出来的俏皮话一句都想不起来,他只要看见她,就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,倒是让自己尴尬地直攥拳。
魏怀恩先没了耐性,转身就往书案边走:“你要是不会说话,就给我出去。”
其实魏怀恩只是累极了所以忘了用“本宫”,但是萧齐敏锐地抓住了她的用词,这样亲近的“你我”重新给了他勇气,让他不仅没有出去,还解了披风屁颠屁颠跟在魏怀恩身后走到书桌旁,殷勤地帮她研墨。
要脸的人是很难和不要脸的人发火的,萧齐这种赖皮蛇随棍上的行为让魏怀恩很是无语,可是冷落也冷落了,疏远也疏远了,让他出去的话也说了,这个人就是待着不走,魏怀恩也懒得再费心撵他,索性当他不存在。
但是。
“你喝酒了?”魏怀恩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,皱了皱鼻子。
萧齐赶紧退开好几步,跪地请罪:“是,奴才这就出去。”
“行了,整个屋子里都是味儿了,你现在出去哪还来得及。”他身上的味道其实不难闻,前两年在封地守城的时候,魏怀恩什么味道都闻见过,即使是滚烫的金汁也能面不改色让人往敌军身上倒,哪里有那么娇贵。
或者她自己都发觉不到,她对于萧齐总是有太多的让步,太多的纵容。何况萧齐这样注重仪表的一个人,即使喝了酒也只是清香宜人,薄醉叁分。
“要道歉还耽误这么多天,等到喝了酒才有胆量来见我……”魏怀恩应该是在写什么咬牙切齿的书信,一样的情绪既能用来让下笔有神,还能让萧齐的头越垂越低,臊得发慌。
“啪。”魏怀恩把笔往笔洗里一扔,吹了吹笔墨,随后仔细装封,终于腾出空来处理萧齐。
“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除了那点事根本就没想别的,随行的玄羽卫底细查清了吗?端王荣王插进来的人派人盯着了吗?去明州的装备准备好了吗?兵部的文书催出来了吗?”
魏怀恩一口气问了他好几个问题,但是萧齐倒是全都妥帖地办好了,好歹让魏怀恩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,也就看他顺眼了几分。
情爱在她的生活里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,她可以为了这点乐趣偶尔放纵,但是要她真的牵挂谁,在乎谁,可就太浪费她的时间了。要是萧齐今天只是来谈感情,才是真的触到她的霉头,再无转圜之机。
“是谁惹了您不快?奴才或许可以替主子分忧?”萧齐看她这几日雪片一样飞出去的密信,大概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遇上了阻碍。暗中探查是他能帮到她的地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