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大约已经送过了,便没有再管。」
沈妙笑道:「娘娘也吃些吧。」
显德皇后摆了摆手:「本宫吃不下。」
传位诏书已下,等谢景行回到陇邺便登基,介时沈妙便是皇后,说起来,如今和显德皇后这般称呼其实是不妥的。不过二人皆是没有在意。
「这些日子,本宫一直在想着从前,本来觉得,皇上走了,这是本宫早就知道的事实,本宫一定会慢慢习惯的。可是日子越久,却越来越觉得不习惯。成日里总觉得心空落落的,少了东西似的,亲王妃,景行走了后,你也是这样么?」
沈妙一愣。
思念么?自然是有的。寻常觉得每日在眼前没什么了不起,等真正分开之后才惊觉自己失去的是什么。分别的时候,人大约是能想明白自己的许多感情。不过……沈妙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小腹,大约是因为腹中还有个小傢伙,这漫长煎熬的日子,便也显得不那么乏味了。
「你大约和本宫是不一样的。」显德皇后不等沈妙回答,就自顾自的道:「从前陛下不知道你是什么人,将你的事情打听过来。本宫听着,便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,你对付明齐皇室,保护沈家,你一开始,大约就是有着自己的想法。至于邂逅景行,与他成亲,都是偶然促成的顺其自然。若是你没有遇着景行,你也能过着自己的生活,因为你最初的目标,并不是成为某个人的妻子。」
「可本宫不一样。」她看着自己长长护甲上的红宝石,道:「本宫家中富庶安定,与朝廷之中纷争亦没有矛头,生来无忧。本宫遇着皇上,便觉得,人生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成为他的妻子,与他相携一生。」她手肘撑着脑袋,慢慢的说话,彷佛下一刻就要睡去,然而她还是在说的。
「或许正是因为本宫前半生过的太过无忧,所以才不晓得,成为一个人的妻子,竟是这般艰难的事情。」
沈妙不说话。
显德皇后太苦了,这些日子,她什么都不说话,但是沈妙明白那种滋味。因为诉说并不能改变什么,但是有些时候,能说出来总归是好的。显德皇后眼下愿意说出来,至少比闷在心底更好。
「皇上走了,本宫就不知道做什么了。后宫的女人们也都遣散了,这宫里原先吵吵闹闹,烦不胜烦,如今冷冷清清,让人觉得怪孤单。本宫就想着,若是一开始没有遇着皇上就好了,宁愿如你一样,与皇室搏斗,保护沈家走的小心翼翼,也比这註定悲哀的结局来得好。」
她说的太心酸,太绝望,沈妙安慰她道:「臣妇也是一样的。其实没有人的一生一直都是平安顺遂,自打臣妇出生,除了父母兄长的关切,没有一刻老天赏赐过好光景,臣妇从来不敢去盼望这些,所以事事隻得相信自己。遇着殿下是臣妇的福气,可若是没有殿下,臣妇的路就算再艰难,也会走下去。」顿了顿,她道:「皇后娘娘也是一样,就算皇上先离开,可是皇后娘娘也当想想自己,为自己而活,路再难,走下去看看,这也是皇上愿意看到的。」
显德皇后沉默了很久,久到沈妙以为她压根儿没将自己的话听到耳中去,才听到她道:「亲王妃,谢谢你。」
「你说的这些道理,本宫都明白。」
「只是,这太难,太难了。」
那一晚,沈妙和显德皇后坐了很久。她们说的话很少,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。
沈妙离去之后,显德皇后一个人又在宫里坐了很久。
直到陶姑姑来催她上塌休息,显德皇后才起身。亲眼见着她梳洗了上了塌,陶姑姑才离去。
等关上门后,榻上的人却復又坐了起来。
她点起灯,翻箱倒柜的找出衣裳,并非是什么皇后的朝服,而是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素裙。她极爱这样简单清爽的颜色,只是成为皇后之后,再也不能穿这些样式,若是不精緻隆重,便会「压不住」别的嫔妃。
她看上去大气沉稳,其实她也只是个不爱说话的,内敛的姑娘。
她穿着简单的衣裙,坐在镜子前,轻扫娥眉,淡抹胭脂,竟显得极为俏丽起来。
她又从抽屉里摸出纸笔,开始写信。罢了,将信装进信封。
最后,显德皇后从柜子的最下面,摸出了一个精緻的玉匣子。那匣子上头都蒙上了淡淡的灰尘。
她从嫁给永乐帝一开始的时候,就知道永乐帝的病情。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世的男人,这需要很大的勇气。
可她是御长史府上最勇敢的小姐,最嚮往英雄,永乐帝大约算不得一个英雄,他玩弄权术,拉拢人心,并不光明磊落,可显德皇后却还是觉得,他大约还是她的英雄。
一开始是,最后也是。
那玉匣子里放着一个细长的小瓶,她将其拿出来,捏在掌心。
嫁给永乐帝的那一日,显德皇后为自己准备了这个药瓶。她对镜子里凤冠霞帔的自己说:晴祯,江湖人士豪杰利落,义字当头,敢爱敢恨,你虽身在官家,却嚮往江湖。
若有一日他不幸离去,碧落黄泉,你也要跟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