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,原来是张总管家。他还说要跟我讲一讲皇庄的事,我还没来得及哪。”
颜相微笑,“张家子弟多在内务司或者皇家、公田司任职。咱们一进河南,张家必然要来给殿下请安的。
鹰城刘家有子弟在太仆任职,他家擅养马,是有名马商,他家拥有大片马场,北方的马匹生意,他家至少占三成。
若只是马匹生意做得大也不稀奇,国内多的是大商贾,可他家养马的生意是自前朝就有的。算起来祖上到现在有三百年了,能延续至今,必有其过人之处。”
颜相提醒,“还有,他家有一个规矩,不吃马肉。”
荣烺点头,“我也不吃马肉。”
有颜相的提前介绍,荣烺心中格外有底,问,“那河南官员呢?我需要见哪些官员?”
“除了接驾官员,就是巡抚、按察使、当地知府,还有一些低阶官员全看能不能得殿下眼缘。”颜相道,“还有一位鹰城知府,秦大人。他是官场前辈,曾是陛下的启蒙先生之一。臣春闱时他是礼部尚书,担任当年主考,后升任首辅,因施政不利贬谪为地方官。”
“唉哟,他做啥辅政不利的事一下子从首辅贬为知府啊!”荣烺感慨着说。
其实颜姑娘几人都影影绰绰听说过一些,只是,即便颜相都没办法具体的同荣烺讲述此事。颜相轻松的说,“做人做官一样,谁也不能保证就不犯错。若臣有失,一样会被惩处贬谪的。”
“那这位秦大人是因何事啊?”荣烺问。
“施政不利。”
“具体罪名呢?”
“这就是罪名。”颜相道,“殿下,首辅与具体的某部尚书不一样,首辅是要掌握整个施政方向的大臣。如果施政方向不正确,就如同打仗时指挥官领错了方向,手下再能征善战,也是徒劳无功。”
荣烺“哦”了一声,点点头,“具体说说呢。”
“譬如殿下重振学风的官学,秦大人曾提议裁撤官学裁恩荫。”
“这是为什么?”
“因为要重科举。官学里皆官宦子弟,这些孩子家世显赫,即便科举不中,也能有法子做官。少时在官学结下交情,以后难保因私情而互为倚仗。秦大人认为,所有人应一视同仁,以科举晋身。”
“这想法虽极端了些,也有他的道理所在。但其实这是无法避免的,官宦子弟原就有天然的家族优势。即便没有官学,凭家族旧交的关系,一相有亲朋故旧遍布官场。”荣烺道,“我不认为寒门就代表高尚,官宦就代表堕落。这不是官场的问题,这是历朝历代的问题。”
颜相忽然有些好奇,“若殿下会怎么做呢?”
“我?”荣烺眼睛映着烛火,她想了想,“我的话,我更喜欢坦荡的人。我不在意是寒门还是官宦出身,齐师傅是寒门,颜相你是世族,史师傅是书香世宦之家,阿湘出身勋贵,阿楚是武将家族。我不太懂那些治理国家的道理,但我觉着治理国家就是皇帝找到愿意效忠志同道合的臣子,然后一起治理天下。”
“像革除官学这件事,说不上对错。如果是我,我不会直接一上来就革除官学。这好像是跟官学做对似的。我的话,会先建一所帝都书院,请个会管理的山长,配好先生,招收资质好的学生,不限官民。把书院做起来,有一兴自然就有一衰。不是我说,官宦之家消息最灵通,谁也不傻,谁不是把孩子往好书院送。过上几年,官学不行了,再请旨裁撤,阻力必然小。”
荣烺做事一向强势,像当年管理官学,多少人抗议官学新规太严,荣烺一概不理。还有前几天令禁卫将郢王世子打晕扔回帝都的事……没想到,公主还有这样迂回柔韧的手腕。
“至于恩荫的事,现在的确不多。”荣烺说。
颜相颌首,“这也多赖当时秦大人的施政。”
“恩荫其实是人之常情。”荣烺笑笑,“这就好比我和阿颜你们,咱们交情好,以后你们有了儿女,孩子到了当差的年纪,要科举不成。就凭咱们私交,能不想法子给孩子弄个官儿当啊。”
“这事儿说真的,能理解。”荣烺笑嘻嘻的模样格外招人笑。
颜相道,“可若恩荫太多,就会挤占科举官员的位子。这样长期以来,官场的流动性不足,便会滋生各种弊端。”
“是啊。限制恩荫就行了。”荣烺道,“其实科举就是为了打破贵族与世族对官场的垄断,为朝廷引入新的水脉。凡事不可过甚。也就是了。”
颜相没想到,荣烺的政治理念与她平日为人简直天差地别。
荣烺对那位被贬谪为鹰山城知府的秦大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致,她做事很认真,但对官场的态度很圆融。荣烺不喜欢过于激烈的政治手段。
灯灭第一零四
殿下
正文
如颜相所言那般,荣烺一行刚进入河南境,内务司总管张总管的家人已经在界碑边儿来迎接公主殿下了。
“这离邺城还远,你们跑这老远过来做甚?”荣烺说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