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火鞭炮声远远地传来,夹杂着阵阵女子的笑声,他又惊又怒——他才是一府之主,这起子人怎可将他丢在这里不闻不问,自己过节过得开心?!楚矜愤怒不已,想开口叫人,却发觉嗓子似是被堵住一般,出不了声,想起身下床,身子也动弹不得分毫。他惊骇不已,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瞪得如死鱼眼一般。王妃发现他醒来时,已是次日。见楚矜双目含火地瞪着自己,她笑吟吟道:“王爷醒了?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,我这就叫人伺候你梳洗更衣。”“今儿天气和暖,王爷躺了这么久,也该到园子里去逛逛。”楚矜如一个废人般,被侍卫们架着梳洗、更衣,尔后被按在了一张轮椅上。天气和暖,阳光倾洒下来,刺目得叫他睁不开眼。不远处立着侍从婢女,垂首恭敬,与从前并无什么不同。看着毯子下麻木的双腿,楚矜却清晰而惶恐地意识到,他……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 争执与此同时, 陵城江宅,处处张灯结彩,欢声笑语热闹至极。江年安陪二老吃酒说笑到半夜, 见明月面露倦色, 这才携手与她回房歇息。屋里暖意融融,明月梳洗罢便一头栽在衾被上,睡得天昏地暗。直到因口渴得厉害,迷蒙着醒来时, 一睁眼便看到少年的脸, 他支着下颌, 侧着身子, 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。“你怎么没睡觉?盯着我做什么?”江年安笑着为她端来温热茶水,递到唇边,“这是我与姐姐成亲后过的第一个新年, 我高兴得睡不着。”明月抿唇轻笑:“你不睡觉,明儿仔细没有气力去拜年。”江年安将她揽入怀中,低声道:“姐姐是在怀疑我?要不要试一试?”明月耳根微红,忙闭上眼,“我要睡了。”江年安轻笑一声, 熄灭了灯烛。之后几日, 两人便忙着走亲访友,多是与江府有生意往来的,大家互相宴请,一来二去的便费去很多时间。江年安得知楚矜身体瘫痪、口不能言时,已是元宵节之后。是从在陵城留守的侍卫口中得知的。
侍卫面色哀戚, 说得严重,仿佛楚矜要不久于人世了一般。江年安听罢, 弯了弯唇角,“如此也好,想来这也是上天的旨意,见他上了年纪,叫他在府中好生休养。”侍卫讷讷道:“公子,王爷他都这样了,您也不去看望他一下吗?”江年安挑了挑眉,“怎么?我是华佗在世还是神仙降临?我去看他一眼,他便能康复?”侍卫哑口无言,只得低下了头。“好了,你该尽的事已尽了,下去吧。”江年安无心刁难他,也不想将对楚矜的怨气撒在旁人身上。侍卫走后,明月忍不住道:“年前不还好端端的?怎么冷不丁就瘫了哑了……”江年安冷哼一声,“罪有应得。”明月点了点头,“确实,这还算轻的呢,无论如何,他好歹还活着,况还有王府里那么多人伺候着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仍比世间许多人还享福呢!”江年安笑了笑,“他如今可伸不了手了。”明月怔了下,旋即悄悄了了眼四周,小声说:“我们这样拿他的病取乐,是不是有些过分了?”江年安神色自若,“怎么就许他坏事做尽,我们偏议论不得?况且我们说与不说,他都是这样,不如放开说的好,落得开心自在。”向来行好事的明月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,只跟着小声议论了半晌,没成想越说心里越痛快,到后面简直是堂而皇之地说着楚矜的坏话。“可再好看的人,一旦病体沉重,行动不得,难免会生出恶臭……”她秀眉微蹙,“也不知他府中众多姬妾美人,如今是不是争着抢着伺候他?”江年安“啧”了一声,“他常年漂泊在外,对府里的人又有几分真心?我想但凡是个聪明的,都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半分心力。”这话倒不是他胡乱揣测,先前楚珩在时,他便觉得楚珩对楚矜,称不上尊敬,无非是碍于庆王爷这个身份罢了。若楚矜是个寻常百姓,他便也不会哄得这么多女子为他生儿育女。两人说笑得正欢,忽听得一阵摔帘子的声音,外祖父沉着脸走了进来,喝道:“安儿!大过年的,你怎可拿你父亲取笑?!”明月呆住,江年安安抚地握住她的手,转头看向外祖父道:“您别动怒,我们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,哪里就是取笑了?”他年纪虽轻,气势却很老成持重,见外祖父气得吹胡子瞪眼,江年安也丝毫不怵,反倒笑道:“再者说了,我并未认他,与他便没什么瓜葛,外祖父您与他也无亲无故,又何必替他教训我?”“你再不认他,他也是你的生父,身为儿子,怎可骑到自己父亲头上去?”江年安目露不耐,强压着脾气,“外祖父,您这话说得就有失偏颇了,父慈子方孝,他楚矜对我没有半点养育之恩,又害了我娘一生,我若是认了他、尊重他,反倒是认贼作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