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”等了一会儿,见面前的小少女抿着唇、垂着手,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,不觉感到有趣。
她既不解释,也不说服,对他的质疑和提醒恍若未闻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:像笃定他必须相信她。
要么她手中确有足够底牌,任她挥霍;要么她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、试图空手套白狼——“将军”指尖敲了敲桌面,忽地冷笑一声。
不论她是何种情况,他都不在乎。
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“将军”与边察的确是同类型的人物:因强悍能力而衍生出强烈自负,认定万事万物皆在自己的掌控当中,他人玩弄的那些小聪明、小把戏,全都不足挂齿,甚至都无法成为征服路途上的一颗绊脚石。
“将军”只关心,利用这个女孩,他究竟能从“边察”那里榨取出多少东西。
“算了,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——那些情报的价码以后再谈,咱们先来聊聊要紧的事儿。”
“将军”看向法莲:“你不清楚边察的联系方式,你身边的人总该知道。法莲,把那两个女人也带过来。”
法莲办事效率很高,不消几分钟,安琳琅和小魏便出现在了小屋里。
刚吃了饭、喝了水,二人的精神面貌都稍稍好转,至少神情已恢复镇定,安静地等着“将军”发话。
“将军”正要开口,顾双习又说:“我不建议您采取电话勒索的方式。”
她说:“打电话总得发出信号,有了信号源位置,边察很容易找到您。”
她成天呆在府邸里,除了看书、睡觉、画画,还剩下一个娱乐项目:看电视。
托电视的福,顾双习这半年来看了不少影视作品,其中不乏绑架情节,也由此了解到现代刑侦科技的发达。单凭一通电话,即可定位歹徒坐标。
即便“将军”作为反动势力,大概也有自己的反侦察方式,但他的那些经验毕竟仅仅基于与塞冈政府的斗争。放到华夏国皇帝的团队面前,恐怕不太够看。
顾双习继续道:“我还是建议您放她们走,由她们亲口告诉边察,您开出的赎金数额,以及具体的交易方式。”
“您可以蒙住她们的眼、堵住她们的耳,把她们送回塞冈首都。这样一来,她们既不能通过沿途所见、沿途所听,向边察提供可追踪的线索,又能以最快速、最稳妥的方式,将您的需求传达到位。”
顾双习注视着“将军”:“您在塞冈深耕多年,想必能把两个人不留痕迹地送回首都吧?”
“将军”看着顾双习,挑了挑唇角:“你倒想得周到,全都帮我规划好了,很有当我下属的自觉啊。”
她没接话,只微微笑着,知道他这番话中有松口的意思。
“将军”果然拿出纸笔,招手让顾双习过去:“边察认得你的笔迹吧?那就由你亲自写一封信,告诉他我们要什么。”
边察当然认得她的笔迹,因为她的华夏语就是由边察亲自教学的,连临摹用的字帖都是他精挑细选的:虽然她临了没几面,便颇为厌烦地拨开了字帖。
顾双习写起华夏语来,横平竖直、一板一眼,像个初上小学的孩童,只会模仿方块字。边察曾笑话她像小孩,转头又柔情蜜意地夸她写字可爱。她猜他不是说她的字迹“可爱”,而是说她本人“可爱”。
但“可爱”并不像一个好的形容词,至少在边察口中,“可爱”往往意味着可欺可辱,是被他死咬在齿间的囊中之物。
按照“将军”的口令,顾双习缓慢写成了一封亲笔信。写罢最后一个字,她问“将军”:“我能多加一句话吗?我想请边察不要惩罚我的侍从们。”
“将军”不置可否,随便她多写上这句话。然后他让法莲先过目一遍信件,确认顾双习并没乱写,顾双习由此得知,法莲亦精通华夏语。
经过法莲的检验,信件确认无误。法莲将它折了叁折,塞进了安琳琅的口袋。
顾双习嘱咐道:“你们不要试图反抗,他们不会伤害你们。见到边察后,把信交给他。”
安琳琅欲言又止,担忧地看着顾双习。她猜到琳琅想说什么,淡淡微笑着:“不用担心我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只要边察照信上说的做,我便会完好无损地回来。”
法莲带着小魏和安琳琅出门去,留下顾双习和“将军”待在小屋里。
“聊了这么久,却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,这实在有违绅士风度。”望着顾双习,“将军”说道,“为表礼貌,我先自我介绍吧:你可以叫我苏仑。”
“我叫……顾双习。”她说,“但这其实不是我的真名,只是边察这么叫——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。”
苏仑笑道:“我倒想多和你聊聊边察呢,因为在你描述中的边察,似乎和我认知中的边察不太一样。”
他晃了晃手机:“但很可惜——我总是很忙,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呢,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聊天。”
口气轻描淡写,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友人,多得是谈天说地的机会。